任凤敏：柿 子

每年深秋，市场会有许多软柿子售卖，红彤彤的，半透明的红灯笼一样，鲜艳诱人。女儿极爱这浓甜的小果子，每天我总会顺路给她买上几个。一天下班，已然华灯初上。天气寒冷，我一路步履匆匆。快到家门口，看到一位农村大嫂系着围巾袖着手站在风中。地上一左一右摆着两个柳筐，里面铺着一层卖剩下的软柿子。曾在网上看过一个帖子：碰到剩余不多的东西要买回去，好让卖东西的人早点回家。大嫂似乎很着急，我便跟她说：你的柿子我都买了，麻烦你帮我送到家。大嫂有些意外，慌忙连声答应，抓起柳筐，跟着我往家送柿子。大嫂话不多，一路上，只有我说话时她才作简单回应。到家后，她按我的要求将柿子摆在窗台，不一会儿，所有窗台就变成了红彤彤的“柿场”。等大嫂捡完柿子，我递给她十元钱，大嫂接过钱却又找给我三元，说：“剩下的了，便宜些能卖掉就行了。”她的话让我十分意外，区区的三元钱，让我的心里顿时温暖起来。

送走大嫂，才发现女儿没有象往常一样跑出来迎接，地板上横七竖八散落着许多小小的足球鞋。女儿的房间门窗紧闭，我悄悄打开一条缝，一股浓郁的臭脚丫味扑面而来，熏得我倒退几步。女儿和三个小男生正在围攻水盆里的小乌龟，看我捂着鼻子立在门口，小家伙们跑过来“啪”地把门关闭，从里面反锁，笑闹声喷薄而出，将我的抗议淹没的无影无踪。我装了满满的一盘子柿子放在客厅，大喊一声：“有好吃的!”躲进厨房。房间里立刻一片寂静，随后传来阵阵声响：吱—(开门)，咚咚咚……(光脚丫跑出)滋——(吸柿子)咚咚咚……(光脚丫跑回)啪!(关门)吱—，咚咚咚……滋——咚咚咚……啪!“小老鼠们”一个接一个地在柿子和乌龟之间紧张奔波，一派繁忙景象!等到“老鼠”不再出动，我回到客厅，果然不出所料：一盘柿子已经变成柿子皮乱七八糟地堆在烟灰缸里!

或许是受柿子的诱惑，星期天，女儿吵着要爬山，老母亲也积极响应，于是我们一家三代来到小区西面的小山上。虽然已经深秋，山上的麦苗依然青翠鲜艳。麦田里间杂地种着些一片片的红薯、萝卜，鼓起的土堆炫耀着土中丰满肥硕的果实。女儿像出了笼的兔子，跳来跳去摘野花、惊惊咋咋捉蚱蜢。母亲背着手和我慢悠悠地走着，谈论着农户家的收成。一棵鲜红的大柿树出现在远方，女儿欣喜不已，大叫着冲过去，母亲和我也不由加快了脚步。大柿树上叶子已经不多了，枝干黝黑苍劲，红灯笼一样的柿子密密麻麻，摇摇欲坠。女儿搂住树干，扑腾着小腿毫无技巧地往上爬，当然是屡战屡败，屡败屡战。经过一番奋力拼博，小家伙最终丧失了的豪气，抱着树向我们求助。母亲自然不会爬树，我也爱惜新衣服断然不肯上去。女儿无奈，转而向地面搜寻。功夫不负有心人，她居然真的从草丛中找到一些散落的柿子，软的当场消灭，硬的让母亲装在兜里带回家，一时间居然大有斩获。山风渐凉，我们收兵回营，一路上，女儿拿着柿子当球一样扔出接住，玩得有滋有味。

女儿嘴角柿汁斑斓，又令人想起许多往事。小时候家境不好，能够吃到的水果以柿子居多。每次碰到便宜的柿子，父亲就会买上一大篓，放在阳台上，柿子被太阳晒得暖暖的，很快就熟了。每天回到家，我们第一件事就是翻柿子。把篓子的柿子一个一个挨着捏，找到软透了的，用牙咬一个小口，轻轻一吮，口中便充盈了浓浓的果汁，香香的，甜甜的，又解渴又顶饥。有时柿子吃不完，母亲就把软柿子剥去皮和在面粉里，再用鏊子煎成“柿饼”，闻着清香四溢，看着金黄鲜艳，嚼着酥脆甘甜，啊，真是美不胜收!

小小的柿子承载着童年的甜蜜。如今，应该是女儿收藏童年逸趣的时候了，希望这柿子，也能给她留下一个甜蜜的记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