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命中的那方绿

推荐人:网络 来源: 网络 时间: 2022-09-06 11:51 阅读:

父亲节到了,仅以此文献给已去的父亲,祝愿天下的父亲平安健康!

-----是为记

行走在乡间田园小道,我被眼前出现的一方绿色吸引了。 已经多年没见了。没想到在这个干旱的季节,土地缺少绿色的时候看到了它。至今我仍不知道它有没有更好的名字,我的父辈们管它叫“旱烟”。蹲下身子,近距离地亲近约莫炕大一方地的碧绿。每一棵主杆都很粗,圆圆的叶子上面长满了毛茸茸的小白刺,不扎人很柔软,用手抚摸着硕大嫩绿的叶子,就像绸子一样的感觉。叶子托着叶子,密密的,靠近顶部长满了黄色的小花。鼻子靠近烟叶闻闻,一股浓浓的味道那么熟悉,我仿佛看到了父亲,只想哭。父亲活着的时候,每年都要种旱烟,即使在很干旱的季节。我终于明白,旱烟的名字里包含着内容丰富的“旱”字,对父亲而言,与旱烟打交道也许就是他的心灵支柱和精神寄托。

在农村,户户都要在离院子最近的土地里预留一块一分大小的土地,充当园子。女人在里面种植一些简单的蔬菜,油白菜、菠菜、萝卜、葱和大蒜之类,男人都要种上自己一天都离不开的旱烟,他们戏称“六谷”。父亲也不例外,每年都精心地种植着我们家的园子,特别是那一方绿。听姑姑说,父亲从十五岁就开始抽旱烟了。父亲兄妹四人,他排行最小,是奶奶唯一的儿子。爷爷常年在外,东奔西走地做着泥瓦活生意。父亲就是家里的主要劳力,所有的苦活、累活全都落在父亲一个人身上。奶奶看着心疼,奶奶觉得抽旱烟可以解乏气。父亲歇息的时候,奶奶就会给父亲卷好一支旱烟棒,父亲在烟雾缭绕中消除着疲劳。慢慢地父亲就离不开旱烟,旱烟陪他走过了一生,我就是闻着父亲的旱烟味长大的。

记忆中,父亲每年基本都是在盛夏时节,在麦黄七月天,在土地开始被太阳炙烤的发白的时候,在人们都开始抬头望天渴望一场雨的时候,父亲每天中午时分,当太阳晒得脊背疼痛时,他会一个人背着手不紧不慢走近旱烟地。就像心疼自己的孩子一样,弯腰摘取每一株旱烟的花,父亲把这道工序叫做“打烟杈”。父亲曾给我说过,只有在太阳最毒的时候,摘去烟花,才能有效抑制旱烟杆长得过高,使叶子长得更大,旱烟抽起来才会有劲。我不知道父亲的解释有没有科学的依据,可是每到父亲把风干的旱烟放在石臼里捣碎的时候,总是呛得他不停地咳嗽。旱烟的收割也是很有讲究的,一定要等到秋天,让旱烟多少感受些风寒的味道。但决不能让旱烟受到霜的袭击,如果被霜冻了以后,夏天的每个午后的打烟杈就白费功了。还是听父亲说,旱烟被霜冻过后,抽起来就没劲了。每当旱烟长成后,父亲每天阅读着日历,在临近霜期的日子,挑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,带上一把镰刀,一棵一棵地把它们砍倒。然后找来一把冰草,将所有的旱烟均匀地分成很多小捆,用冰草把旱烟的根部绑起来。拿回家,父亲在放杂草或者费家什的空房子里,抑或在偏僻的房檐下,拴好一根长杆,把绑好的一小捆捆旱烟分开来骑在杆子上,慢慢地被风吹干。在一年的劳累和疲劳中,父亲就会把风干的旱烟一捆捆捣碎,用旱烟锅或者用纸卷成烟棒,日日夜夜不停地吸。旱烟在父亲嘴里化为轻烟,带走他的疲劳,带走他的忧伤,旱烟伴着父亲走过风风雨雨。

农村的屋子里,无论到了谁家,要么炕头上,要么桌子上,总是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,里面装满了旱烟。来了客人,主人就会把烟盒放到面前,客人和主人同时卷好一支烟卷,边吸边品,在烟雾缭绕中谈论着烟劲,开始说起正事。父亲有两套抽烟工具,一是烟锅和烟盒,一是我们写过字的本子和烟袋,父亲把本子折起来裁成大约二英寸宽的纸条。在家时,他就用烟锅抽,出门劳动时,带上烟锅不方便,他就在烟袋里装上旱烟,身上装上纸条,卷着抽。每次看到父亲上衣袋里鼓囊囊的烟纸,总让我联想到钱。父亲很少抽香烟,当有人给他香烟的时候,他总是以呛或抽不惯为理由推让。父亲只有在过年的时候,买来一条香烟,用来招待客人。有一次,我发现父亲抽一支带过滤嘴的香烟,眼看到过滤嘴了,父亲还是舍不得丢掉,以致多吸了几口烟嘴。当时,我全明白了,不是父亲抽不惯香烟,也不是香烟比旱烟呛,而是怕花钱。

旱烟在大地最干旱的时候顶着烈日让绿色生长,父亲的一生也跟旱烟一样,在家庭最困难的时候顶着一个“穷”字,用自己的勤劳和汗水维系着我们的生活。生命中,父亲把旱烟当成自己一生的精神食粮和支柱,累了、困了、心烦、高兴的时候,都要抽上旱烟才能尽兴。不管什么时候,看父亲抽烟,我觉得都是一种享受,我的心情会随着父亲吸进吐出的青烟疏散开来,围绕着父亲,围绕着整个温暖的家跳动。

如今社会,已经很少有人抽旱烟,包括和父亲一样的同龄人,大多抽的都是各种品牌的香烟。年轻人就更不用说了,别说卷旱烟抽了,恐怕见了旱烟也不认得。在某种意义上,香烟的品牌已经成为人们比较生活高低的一个标准。家庭条件好的,抽的牌子相对价钱高一些,在人面前掏出香烟给其他人抽,无意识成了生活的一种炫耀。香烟已经取代了旱烟过去的地位,旱烟开始淡出人们的生活,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。

那一方绿色,也许偶尔还能碰到。但更多地只能在生命的记忆中,在思念父亲的日子里相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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