寺庙
编辑荐:她仍旧去寺庙,每当踏进槛内的那一刻,清幽的檀香总是能荡清她的身心,那永不停息的袅袅梵音让她的灵魂归于宁静。
芸芸众生栖息之地,不乏星星点点的寺庙,或大或小,或简陋或宏大,有的寺庙年久失修,几近废弃,残破的佛像覆着灰尘和蛛网,依然默立一隅,静待星月交替。
我看到有年迈的老妇人或年轻女孩悄悄走进少有问津的小庙,他们或因为身体孱弱或因为心性腼腆,才借这破庙残佛聊以慰藉自己的心灵。没有香烛,他们只是静静地跪在寺庙的地上,双手合于胸前,把头深深地埋于佛的胸前。走出寺庙的那一刻,他们的步伐轻松了,因为他们把烦恼悄悄地藏在了寺庙的某个角落。
其实每个寺庙都萦绕着梵音,有的进入耳中,有的入心中。世间的贫困、动乱,人生的别离,总有那么多让世人无法越过却也无法释怀的苦恼,让医学、金钱抑或精神的抚慰无能为力。这时,人们想到了佛,焚香,叩拜,祷告;佛微笑,无语。然而在祷告者的精神世界里,他此刻正面对佛痛快淋漓的泣诉,佛也满怀慈悲的倾听并接纳了他的烦恼。然后,他拍拍身上的香灰,也拍掉了心中的烦恼,“会好的,佛祖保佑!”
寺庙,总是微妙地、抽象地存在于世俗。忙碌于追逐物质、金钱和情爱的众生,偶尔用另一种眼神瞟一眼寺庙和里面的人,那时寺庙距离他们很远。爱情的背叛,亲情的丢失,友情的变质,让他顷刻成了无助的孩子,他们感叹世事的炎凉、命运的不公、爱情的不洁。于是,在某个夕阳西下的傍晚,悄悄地走进寺庙,在最角落的蒲团跪下,那个蒲团就跪过他曾经用另一种眼神瞟过的人,那个人如今已经走出阴霾,在艳阳的世俗生活中忙碌于追逐物质、金钱和情爱。
他像一个远行归来的孩子,满脚的泥巴,满脸的汗水,满肚的饥肠,满心的委屈,一头扎进母亲的怀中,呜咽着诉说自己长途跋涉的辛劳,无回报的付出,遭遇的不公和背叛。他分明感觉到了佛在倾听,那硕大的手掌轻轻地安抚着他的心,那钵盂的声波中有佛的声音:“一切都会过去”。他本是个坚强和精明的人,就是因为长久的成功,让他因自负而遭遇失败。走出庙门,他准备给背叛他的情人发一条信息,和欺骗他的朋友打个招呼,不为别的,只想和过去告别。然后,继续追求新的物质、金钱和情爱,因为他是俗人。不同的是,他的心经历了风雨的洗礼和佛的抚摸,面对得失多了一份平衡和淡定。
我有两个朋友,一男一女,他们都算是与佛有缘的人。男人与我同龄,有幸福的家庭,无忧的生活和优裕的工作,他喜欢酒,喜欢女人,也是去寺庙比我们都多的人,他说他喜欢寺庙的清幽,向往修行人的生活,但却离不开酒和女人。这让我想到了杨沫《青春之歌》里的情节,革命少年林道静之所以被她父亲取了这样一个半俗半禅的名字,就是因为她的地主父亲一心想出家修行,却又舍不得自己的几个小老婆。其实,我们都是林道静的父亲那样舍不得“小老婆”的人,我们厌恶世俗的尔虞我诈,却又眷恋红尘的声色之享。
女人自小喜欢诗文,长大后是个如易安一样的女子,也曾梦想拥有一个情投意合的丈夫,和“赌书泼茶”的生活,但命运却交给她一个“吊着奶嘴”的男人,梦想的落差,生活的苦闷,让她来到了寺庙,把一颗孤独寂寞的心寄托于佛。自此,素食,麻衣,焚香,诵经,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,她上班归俗下班入禅,周末在寺庙里过着诵经参禅的生活。本以为经书会伴她度完余生,一个人的出现却改变了她如古井的心,让她重新回到青春恢复激情,体验着一个世间俗人渴望和应该拥有的一切,纱衣代替麻衣,经书落满尘埃。
她仍旧去寺庙,每当踏进槛内的那一刻,清幽的檀香总是能荡清她的身心,那永不停息的袅袅梵音让她的灵魂归于宁静。离开寺庙,坠入爱的怀抱,檀香慢慢淡去,她尽情享受着尘世间的烟火味道。她就这样游走于禅与俗之间,她离不开佛,也断不了尘缘,她相信佛会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,包容她,爱她。
世间女子的心灵是脆弱易碎的,她们把更多的泪水撒向了世间,也撒在了寺庙里、佛陀前,她们把自己的孤独、悲伤、烦恼寄存在寺庙的某个角落,让日把它们晒淡,让风把它们吹散。一旦在尘世中有了新的港湾,她们便悄悄地把寺庙的这些角落腾出来,新来的人又会重演前人的轨迹。寺庙就这样在轮回中收纳着俗人的烦恼,祝福着他们的离去。
也许这就是“俗”与“禅”的辩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