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户人家

推荐人:文章记录分享 来源: 匿名 时间: 2021-10-19 11:45 阅读:

苍苍茫茫的大山,悠悠然然的峡谷,一条弯弯季节河缓缓向东流去。

河谷幽深的村庄——卡拉姆,红花绿竹,把歌村庄包裹起来,古色古香的馨香树,矗立村口的两旁,彰显出靓丽而丰满,使整个山里村庄闪射出古朴而幽静,小娇木密密匝匝泛出翠绿的光泽,阳光射进来,七彩的线条透亮而分明,构筑了闲散人员旅游观光的好去处。

十七八户人家,青砖白瓦的房屋,排列宛若天上的大熊星座,秋忙时序,除木有光老汉一家,朱漆大门都上了锁,喧嚣的村庄,死一般的静寂,只有鸟的歌声和昆虫的叫唤了。

木有光老汉站在村头的老馨香树下,木纳地望着这个吵闹了上百年的村庄,自己为之奋斗了几十年的土地,多少个记忆在大脑里打转转,如果自家走了,这个让人难以忘怀的衣包之地就将无人再来料理,它将在风霜雨雪的冲击,深深茅草青藤缠绕中,变成断痕残壁,一年一年的剥落,消失殆尽了,多么可怕哦。

木有光心里头涌上一股难以喷出的,酸酸的水。

唉!都六十老几,过了花甲的人,要离开了,一辈子的家园,谁不惋惜呢,他木有光的青春、理想、在这里;他的汗水、血液,在这里;他的根在这里。

多少个年月铸就的一山一水,一草一木,他怎么舍得?可是,儿子催促好几次了,老婆也不停地叫喊,做生意的、打工的乡亲在呼唤。理由实足得很地说:他一个人在这山里,有个病痛没人管得上,他们的工作忙忙碌碌,还说,他苦了一辈子,该享福了。

连弟弟妹妹们也紧绷着脸,规劝他到城里去生活!可是,领领孙孙、走走玩玩,那是他过的日子吗,他牙根就不想走。

然而,老婆儿子们不同意他留在卡拉姆,大儿子和他吵了好几次了。脸红脖子粗地说:“全村的人都搬走,就剩下他一个孤老头子,也不是个事。旁人会戳他们的脊梁骨的。说他们不孝顺,说他们没有责任,没有担当。”

木有光的耳朵都听得起老茧了。

“走就走吧!”他赌气了。

可是,要走了,他的心就是放不下,高山流水,花鸟草虫的烙印很深很深,那份农耕的情感用语言是无法表达的。

他有些坐立不安,仿佛每一颗小草就是一个故事,每一道山梁就是一首诗,每一块款田地就是一首优雅的歌曲。

蓝蓝的天空,高高的绿竹,馨香树、柏树、红松、马尾松,外加房前屋后的成林果木,组合了他人生的图腾文化。

好多天了,他总是看不够,往事把他的脑袋弄得好疼,画面一个接一个地再现在他的面前。

陡峭的道路上哦,陡峭的山风,是那般清凉,吹过秋天那金黄中缀满碧绿的原野,让人感到清馨;阳光撒在田野上,摇摆的枝条暴露了山野裸露的页面,卡拉姆宛若一个丰润的待出嫁的新娘。

蒲公英漫天飞舞,十八岁的木有光站在凉风中,站在抽穗的玉米地边,站在高高的石坎上。他的心里泛起一层层绿色的波浪。

高中毕业的他捧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,看看那鲜红的五个烫金字体,心里压上一块沉重的石头。

他跑到大风垭口,又一次望着通红的字迹,心痛了半天,然后用力把纸张撕得粉碎,他做出了他人生最艰难的一次决定。

他转过身,把碎片跑向脑后,自言自语地说:“木有光,用自己的所学去建设自己贫穷落后的家园吧!

他不后悔。他深情地看着秋风下泛着绿色的田间地头,弯腰拾起小小的石头,向老槐树上尖叫的野鸟冲去,野鸟飞走了。他轻轻哼起了《小河淌水》

“月亮出来亮汪汪……”

那一刻,同班同学梁晓岚向木有光走来,老远就高声笑道:“木,心情很好嘛!都什么时候了,还这样,你真不想上大学了吗?”

木有光瞅着梁晓岚,调整了一下心态,嘴皮孜孜两下,艰难地笑着说:“没考上咋上哦。”

梁晓岚站到木有光的面前,指着木有光鼻梁说:“你呀,真是好样的,通知书都发下来了,还骗人。”

木有光微微把身子欠了一下,对着梁晓岚摇了摇头,笑道:“岚,命里的东西,强求不得,我的家你看见了,父母年老,六个兄妹还小,还有一个长年生病吃药的老奶奶,我咋办,不能太自私,让全家人为我上学而伤痕累累吧!可是可惜了点,但是,好好想想到也想开了,人活着为那样,为人分担是我木有光的本分,只要不懒惰,那儿都是生存的土地,有了生活的保障,有了钱,给弟弟妹妹们也去读几年书,我才对得起他们的,路在脚下,你走得,别人也走得不是,上大学对别人来说是好事,对我来说是灾难,我叫木有光,想好了,读一场书,为家建设作点贡献也算是人生的快事了。”

梁晓岚听着,坐到木有光的身边,轻轻叹息道:“明白了,我明白了。木,要不这样,咋们都走,你去上学,我呢,没考上,我去打工,挣钱供你,你看好不好?”

木有光摇摇头说:“我走了,地谁来种,包产到户了,我一家老小咋整,我们有缘无份,没办法改变了。”

风悠悠地吹,梁晓岚靠在木有光的臂弯里说:“木,你放弃了学业,不后悔么?”

“世上就没有后悔药。”

“唉!生活为什么那么折煞人哟。以后我们天天在一起了。”

木有光悠然地说:“你不是答应人家要出嫁了吗?”

“鬼才答应家人,那是我爹的意思,你也相信,要嫁就嫁你!”

木有光望着蓝蓝的天空说:“我们改变不了现实,我们只有去改变生活,我可拿不出你家想要的彩礼钱。”

“谁要你的彩礼钱了?”

“老人养我们一畅也不容,彩礼钱哪有不要的道理,我在人面前还抬得起头来。”

“两年后,咱们共同努力,苦了钱就可以了。”

木有光冷冷地笑道:“苦不得钱咋办?”

“那就不嫁呗。”

“别死心眼,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,你还是嫁人去吧!咱们这里穷啊!”

梁晓岚扫了木有光一眼,泪水涌动,填怪道:“木有光,你是男人吗,好狠心的狼,我算明白了,不要你就好说,不必推三阻四的,离开你,我会过得很好的,咋们走着瞧。”

说完挣开木有光的臂膀,头也不回地走了,木有光望着梁晓岚的背影,木纳地站在石头坎子上,男人啊!心里乏着涩涩的苦味。

秋的河谷地带,热气并没有褪去,相反更热气来,老一辈都这么说:“秋老虎”惹不起。

太阳炙烤得树叶脆响,风吹来都夹杂一股热气,野鸟无声无息地躲在树丛中,梦想生活的情调。村里人吃了午饭,三三两两,走出家门,都集中在村子后面高大厚肥的馨香树下风凉风凉。

年青的三三五五邀约在一起,打扑克,下象棋,讲笑话。

年老的,拉家常,说苦情,道生活。

小孩子年龄大点的在树丛间爬上爬下,年小的跟着大人一起玩耍。

老村长王凯挎着深绿色的帆布皮包包,端着一大杯凉茶,慢悠悠走进人群,找了个树墩子坐下,喝了一口茶后掏出笔记本,站起来咳嗽两声,抬高声音对村民了说:“父老乡亲,大家静一静,静一静,趁着今天人在得比较齐,听我说几句话。”

大伙儿安静下来,等待着老村长的发言。王凯站起来说:“老幼们,这些年大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,是我这个村长领导无方,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,现在好了,改革开放了,形势一片大好,今天到选举换届的时候了,我希望大家认真考虑一下,选一个致富的带头人,引领大伙走上富裕的路,咋们村好后生多呢,今天就选出来,我近几天办理好交接手续,不是我不想干,也不是我推卸责任,我要去领孙孙了,娃娃们工作忙呀!大家知道的。谢谢大家了。”

说完喝了一口茶,做到树墩上,等待人们的回声。

天气热,人心热,渴望寻找幸福路的心情更热。

乘凉的人在七嘴八舌,议论纷纷,经过激励地讨论、寻找、推举、投票。

日落偏西,热气渐渐散去,最后的结果才出来了,木有光任村长,其他不变,老村长王凯双手一拍,在场的人手掌声哗哗响起,震动村庄,惊飞鸟群。

老村长王凯,站起来走到木有光面前,紧紧握住木有光的手说:“娃娃,你是好样的,以后咱没卡拉姆村就交给你了,大伙的盼头交给你了,脚踏实地地干,希望就在你的身上了。”

木有光望望大伙欢喜的脸色,又仰望了天空,才轻轻地点了一下头。

人们欢喜着,走向袅袅炊烟,走向新生活的希望!

又是一个闷热的天空,河谷地带的秋收颗粒归仓,等待的是小春的耕种了。

一大早,村东头的王家吵吵嚷嚷,老村长王凯坐在院子中间的草墩上,抽着旱烟,妻子在哭泣,儿子儿媳们忙忙碌碌地收拾着行李,大儿媳说:“不是说好的嘛,怎么又变卦。别那么舍不得,我们也是忙不过来,在一段时间想回来看看,就回来看看嘛。”

老二说:“别管他们,时间不早了,吵吧,闹吧,哭吼吧,嚎叫吧!我们也是没办法,我们要工作,孩子要上学,再说,老人也幸苦了一辈子,享享福,我们也没错吧!说走就走。”

木有光领着几个年轻人,走进王家,帮助他们收拾东西,一时间,抬的抬,背的背全搬到大门外。

木有光走到王凯身边坐下说:“老叔,咋想的嘛,走吧,在这山里,弯弯的路弯弯的河,爬山涉水一辈子了,有福不去想几年不行的哟!在一段时间,回来看看,也给我们注射一点新鲜血液,不好吗?”

王凯磕了磕旱烟,站起身叹道:“说是要走了,真舍不得,露水珠子还没干呢,毕竟生活一辈子了,要换一个新环境,一切得重新开始,从头再来不是。老婆子,别伤感了,过不惯,咱们还回来。就当走一趟亲算了。”

说完拉着妻子走出大门。大儿媳转身把大门一锁,高声喊道:“走!”

小伙子们挑起担子在前面,老村长王凯和妻子、小孙子走在后面,十多人的队伍,在灿烂阳光的陪伴下,在候鸟的欢送声中,沿着弯弯山道,踏踩晶莹的草露,缓缓悠悠走出卡拉姆,告别久居的山村,走出河谷地带,走出深深的大山……

报春花开的日子,油菜花也金黄,满地的春色浓郁芳香,蝶蜂恋花,花依蝶蜂。

河谷地带的卡拉姆,在国家政策的指导下,在各级各部门的帮助下,在木有光的引领下,在乡村人的努力下,经过两年的变迁,弯弯曲曲的泥土公路修通了,十七八户人家开进了两台农用拖拉机。

晴朗的天幕下,男女老幼欢欢喜喜,好不热闹,连花喜鹊都喳喳叫个不停。

这一天,是梁晓岚出嫁的好日子。她没有哭泣,没有吵闹,她坐在姊姊妹妹的中间发呆。她的心里知道:她心里装着的男人,他们青梅竹马,他在全身心地改变着贫穷的家园,他默默地劳动,为了村里,贷款已经是几十万了,他对她是奢望而不敢求,他们的情感都深藏在这大山河谷里,藏在大山深箐里,藏在彼此的心坎里,他们没有言语,但却满满是言语,为了他,她拖了两年的婚期了,何年何月才是个头,她等他,他爱她,她的父母却不等了,而今她走了,他咋办?她左想又想,直到最后他才明白,她知道她的归宿在哪里了。

鞭炮响起,人们开始坐席,声声唢呐,催动新人上路。

在众人的簇拥下,她跌跌跌跌爬爬走出门,呜呜怨怨跨过桥,她莽莽撞撞上了开往山外的拖拉机,告别家园的那一瞬间,她看见那个他站在村口的老馨香树下,呆凝的目光扫视着她身后遥远的山路,满眼装载着晶莹的泪水。她望着他,心里一阵酸楚。

“叭叭”响的拖拉机拐弯了,她趁众人在颠簸的一瞬间使出从未有的力气,突地跳下了车,滚进深深的箐沟。

众人惊呆着,拖拉机熄了火,木有光几个大步冲向深箐,抓住藤条也抓住了挂在老槐树根上的梁晓岚,慢慢地把她拽上来,在大火帮助下,送到了乡村医院。

医生忙去忙来,挑去了梁晓岚身上的刺,缝好了被树枝划裂的伤口,洗去了满身的鲜血,用纱布包好,为梁晓岚注射上吊瓶。木有光看着表,两个小时过去了,医生抹了抹汗水说:“小伙子,交费去吧,还好全是外伤,等她醒来,多照顾照顾,一星期就可以出院了。”

梁晓岚醒来了,她知道她没有了结她的归宿,太阳直射在白色的墙壁上,她满身缠着纱布,头孳孳地疼,床前站着穿白大褂的医生,医生对着站在后面的木有光说:“无大碍了,好好照顾。”

她看着他黑得发紫的脸面和枯库搜如柴的身躯,她紧紧地闭上眼睛。木有光说:“新郎走了,彩礼也退了,好好活下去吧!生活会一天天好起来的。”

梁晓岚听着,心里暖暖的,想睁开眼,挣扎好几次,还是没有睁开。

日子平静地过着,禾苗在茁壮地成长。

一阵狂风后,天迎来了雨季,卡拉姆山下了整整六天的滂沱大雨。

雨脚刚停,木有光走出家门,哦,他的心绷得很紧,挨家挨户查看了一番,虽然卡拉姆十来户人家的房屋裂开了口子,田地改变了形状,公路断了好几处,刚刚解决了温饱的卡拉姆村皱起了眉头。但是,没有伤着人和牲口。更让人们欣慰的是庄家没有收到较大的创伤。只是那千儿八百的积蓄,又要花光在迁徙的道路上。

男女老幼看着村庄默默无语,木有光召开了会议说:“父老乡亲们,大家都看到啦,老天捉弄人了,现在雨停了,我们又要重建家园了,还是一个字,钱,大伙说说,先从哪儿开始。”

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谈论开了。

“那还用说,路呗!”

“房子要紧呢。”

“道路不通,石头都拿不进来,房子也修不了。”

“钱要紧,没钱什么傻子都干不了。”

木有光说:“知道了,今天男人修路吧!路通了,进出才有保障,房子没倒塌,修理要钱,得先去弄钱吧。明天八仙过海,各显神通弄了钱,秋后大伙一起修好吗?”

木有光喊道:“走,修路去!”

一个男人符合:“修路了。”

三五天后,梁家收拾了家当,到城里做生意去了,马家到城里打工去了,刘家也便买了猪鸡牛羊,到城里开旅社去了。

木有光把剩下的他们集中到老槐树下,木有光对着大伙说:“外地来召工了,有建筑的、架线的,纺织的,等等,男女年龄在四十岁以下,身体健康的,各家根据自己的情况,好好斟酌,好好商量,有愿意去的,来报名填表,秋收完就走。”

木有光喝了一口水说:“我们这里上级决定要搬迁,搬迁的事情一下子办不了,国家扶贫投资,自己也要拿出一部分的,再说搬到哪里,也要一个过程,大家相信我,我会为大伙考虑就是,老这么呆在家,到头来,都过不好。”

好家伙,这一报名,在家的除了年老的,年小的,走不脱的二三十人,都出去了。

木有光站在裂痕满满的村头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叹道:“都走了,都走了,连自家的弟弟妹妹,除了两个上学的全走了,以后的地谁来种?也罢,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,农闲不出去,农忙哪来钱,迁徙也要钱,唉!钱钱钱,命相连,为前生,为钱死,为钱辛苦一辈子。”

木有光遥望着雨后的山野,思考着改变山乡从哪儿开始。

卡拉姆山的鸟的晚歌,再次释放出雨后那蔚蓝天空的俏丽。

阴霾的天,冷冷的风,木有光狠命地在卡拉姆的山梁上开挖着一个一个的深塘。

他计划的公路已经是水泥路面了,拖拉机变成了三轮车,数量增添了不少,那么,先前人们抱怨的有东西卖不出去,赚不到钱,到底哪样东西卖不出去呢,除了甘蔗、花生,还有什么,亚热带河谷里,可种作物又有哪些,不就是少得可怜的几颗木瓜,石榴、和小枣子树么?

现在他知道了,不是卖不出去赚不到钱,而是东西少得很,根本就不够脚步钱,他要让卡拉姆的作物成片,有多少面积就种多少面积,不是零星的几颗。

他相信,只要科学种植,科学管理,收获不会少,这几年,大春是水稻、甘蔗,小春改种西红柿、小瓜,洋葱,收益还是不错的,光靠这一点不够,他要种植花椒,苹果,核桃,还有洋芋、茄子等等。

他知道:反正一年四季都可以跟得上市场的需求种植,让作物流水进帐,才是他的目的。

老话说得好:“死水不经瓢舀。”木有光心里暗暗想到:“卡拉姆山孕育木家子孙,木家子孙不会辜负你。”

木有光心里喜滋滋的,一锄头一锄头底想山野土地挖去。当他挖了多少塘,他没有数,他也数不了,直到感觉有些累了,才停下手来。

梁晓岚走进了他的身边,四目对视了好一阵子,木有光说:“都走了,你咋还留下来。”

“不知道,我傻,我憨呗!”

“我,唉!拿不出钱。”

“我要钱么?”

“这个我知道,可老人那边……”

“你嫌弃我么,我是二婚了。”

“谁会嫌弃你,我真的没有钱。”

“不嫌弃我是二婚,咱们一起生活吧!一起走出艰难困境,一起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好不好?”

“唉!如何去老人那边说,没脸呀!”

“这个不用烦劳你,只要你以后对他们好点就是了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当然是真的,傻瓜。看看后面吧,塘塘是不是多了好些。”木有光向身后望去,新鲜的塘子跟面前的差不了多少,两人对视,笑声,惊飞一群野鸟……

山风呼呼地吹,树叶莎莎地响,两颗年青的心突突地跳。卡拉姆的土地上增添了美好的希望。

透过浓雾的卡拉姆,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绿竹花红的村庄,攀枝花火火地开满了,虽然已是冬季,卡拉姆却没有厚厚的积雪,早晨的冷风在阳光下变得暖暖的,打工的人也陆陆续续回归家园。

大包小包的东西一三轮车又一拖拉机运回到家里,整个村庄里变得热闹喧嚣起来。

老村长王凯也带着一家大小回家过年了。

村庄里炊烟袅袅,杀猪的杀猪,宰羊的宰羊。

腊月二十八这一天,木有光家挤满了人群,他们一来为木有光和梁晓岚贺喜,二来交上各家各户的修路的贷款分摊费。

老村长先是贺喜,然后走到会计小刘面前说:“娃娃好样的,什么都不用说,都看在眼里了,打工的苦,在家的也没有闲着,看看田地里,地瓜呀、辣椒呀、茄子呀洋芋呀!还有那些个果树,令人欣慰,咱们村有盼头,是先修路的好呀,我老了,进城里也没挣多少钱,大家修路也没摊给我,但是,路我还是走了,我这几年也没有闲着,七岔八岔挣了一点,加上娃娃给的零花钱,凑个数,我就拿出两万吧,也算是表表心意了。”

木有光推辞道:“王叔,不,老村长,这怎么可以,你老还是不要交了吧,养老才好,钱,我们会想办法的。”

王凯最一驽说:“这我就不高兴了,我是老村长,还是党员呢,快收下,不要当误时间。会计小刘,记好了。哦,党费也一块儿算算,交了好,在外这些时是你们垫着是吧。”

老村长的举动让全村人都为之叫好,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贺喜的贺喜,交款的交款项。

谁都要面子,谁都不愿意落后,大伙都在分摊款的基础上多交几百几千的,会计小刘一算,归还贷款绰绰有余。

卡拉姆村笑了,老村长王凯笑了,他走到木有光父亲旁边坐下说:“老哥哥,咱们村里的年轻人好样的,比当年的咱们强多了,来,我们先干一口。”

管事的站在农家的房檐下的高处喊道:“父老乡亲,今天是咱村的木有光与梁晓岚的大喜日子,来,多交端起酒,为新人祝福,祝他们美满幸福,早生贵子,干!”

人们端起大碗的酒叫道:“干!!”管事说:

“请,慢慢地干,慢慢地吃。”

人们夹起大块的肉。喜庆的唢呐声中,男女老幼,欢笑着,歌唱着,挑起了民族特有的笙舞。

欢快冲淡了往日的艰辛,冲走了往日的烦恼,也冲走了往日的卡拉姆,迎接新时代的是卡拉姆,是崭新的卡拉姆的美好前程。

生活在继续,攀枝花开了一年又一年,竹笋发了一春又一春。

卡拉姆的日子一年年好起来,木有光站在老馨香树下,回想他走过的路,脸上堆满了微笑。

他的奶奶是微笑着进入天国的,走的那天对他说了一句:“好好活下去!”

三个妹妹出嫁了,她们都有幸福的家。

两个弟弟也有了工作,早成家立业了,他的两个娃也在城里安家。

卡拉姆在一代一代的努力下,公路已经是高速公路,大小车辆来来往往,高高的山顶上,一排排别墅小洋房在阳光下亮丽而风采照人。

机器生产替代了人工操作,滑坡的村庄,大熊星座形状的村庄,一沟一壑的土地,立体方块的形状,人们又一次进行改造,组合成飘逸的、纪念的旅游休闲山庄。

而今的卡拉姆,常年四季,红花绿竹,蝶蜂弄舞,鸟语花香。

他遗憾的是老村长王凯没有再回来,做生意的,打工的老一代没有在回来,他们是否还健在呢。

四十多年过去了,自己也不再干村长了,村里人白天来干活,晚了骑上摩托、电动车一溜烟走了,好潇洒好自在。

在这里,只有他木有光还守着老屋,守着年迈的父母度过悠悠岁月。

今天,父母也去和爷爷奶奶团聚去了。他算最后一户人家,最后离开的一个人了。

娃娃们左催右催,好几次了,梁晓岚也哭着催了不止多少时间了,手机的声音都听腻了,走就走吧,可是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。

面前的卡拉姆,他是看不够的,花呀草呀,树呀鸟呀,愿他们生活的更加美丽吧!

他不知道何时能回来,他不想知道,他也不想知道。

兴许明年,后年,兴许不再回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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