尝试——谨续《平凡的世界》（第四部5）

双水村西场偏僻，不忙的时节非常清净，成了双水村一二把手谈事的好地方。

午饭后，还是在西场边那处破草庵，孙少安盘腿坐在木板床上，俊武蹲在碌碡上。

少安把这次去安徽凤阳的经历和感触一一说给俊武。金俊武都听懵了，咋还有这地方？他有些不信。

“咱们跟人家比，往大里说差着20年哩。”少安说。

而后，少安看着俊武，坚定的说：“我要单干！先干起来，干出个样再办合作社。”

俊武看了看少安，说：“你主意正着哩，不过给你提个醒，还是谨慎些好，别把你这几年挣的老底给赔光了。”

“再说冬天到了，天寒地冻，干什么建筑队？”

“这我知道，先筹备着，明年一开春就干。”

“也行，不急哩，少安。”

“你得帮我。”

“帮甚？”

“把老学校租给我，在那里办建筑队。”

老学校在村外哭咽河边，一个小院，三口破窑，学校搬迁后，田万友在那里养过一年羊，丢了几只，也不敢用了，一直闲置，多年未修，门破墙倒，几乎荒废了。

“老学校一直闲着，租给你我没意见。不过，要修那几口破窑还得花几个钱哩。再说了，盖新学校你还出了不少钱哩。还有，这事得开会定。”俊武掐灭烟头说。

“那说好了，你快点开会吧。”少安说。

不久，金俊武专门召开了一次村委会，研究孙少安租赁老学校的事，大家一致同意租给少安。少安当场就签了老学校租赁合同，租期3年，每年租金1000元。

春节刚过，孙少安就花了一些钱，把老学校收拾一下，又请孙玉亭给建筑队起名字。孙玉亭是村里文化人，挖吧了两天心思，取了个“原西县石圪节乡双水村平安建筑队”的名字，从少安、少平名字里取“平安”二字，有点意思，大家都夸名字起的好。接着少安又贴出招工告示，把金俊文、田万山等几个箍窑匠请过来，招了5-6个年轻人，把砖厂50拖拉机也开过来，又购置一些箍窑用的工具，看了黄道吉日，放了几挂鞭，就算是开张了。

第一单生意是金俊海家的。金俊海刚提了原西县运输公司副经理，早些年跑运输，捎带私活，有些积蓄，他把跑车的差事转给儿子金波，正想着给家里箍窑。平时两家关系不错，儿子金波跟少平又是好朋友，也算是给孙少安的建筑队撑撑面子。砖是从少安窑上买的，少安也是痛快人，给了不少优惠。

箍窑基本上还是老办法，肩挑人抗，机械用的不多。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，把新窑箍成，加上金俊海舍得花钱，窑洞箍的整齐大方、宽敞明亮，村里人都说好。省了不少钱，金俊海也非常满意。

等结账时，孙少安算了一下，除去工钱、料钱，几乎没挣钱，等于白忙活了一个月。

在金俊海的带动下，金俊山、刘玉升、金光亮还有邻村的两三家纷纷找孙少安箍窑，忙的少安团团转。

不到一年的时间，孙少安连续给双水村和附近的村子箍了七八口新窑。

这阵子，孙少安一直顶着压力带着大家干，有时自己还亲自上手干活。夏天，少安带着大伙在石磨村箍窑，赶上下雨，事先没有准备雨布，眼看刚拓的土坯就被雨水浇了，少安把自己棉被子拿出来，披着麻包片，冒雨抢盖土坯，其他人看到这情景于心不忍，就帮着找些秸秆、杂草盖坯，部分土坯保住了，他晚上却没得用，只好挤别人的被窝。多少次，孙少安自己开拖拉机进料，风里来雨里去，受尽苦难和劳累。

尽管孙少安如此操劳辛苦，一年下来他却没挣多少钱，最大收获是积累一些箍窑技术和带队揽活的本领。他一心扑在箍窑上，有时顾不上砖瓦厂的营生，因管理缺失盈利少了许多。

孙玉厚看着忙碌而又憔悴的儿子心疼，他把少安叫到一边要好好谈谈。

“你这是做甚？学雷锋哩？荒着自家的地帮别人干活！”孙玉亭气冲冲对儿子说。

孙少安看着生气的父亲，笑着说：“爸，万事开头难，过去这一年就好了。”

“去去去，谁信？过阵子你去喝西北风吧。”孙玉亭把旱烟袋杆吹了吹，别在腰里说。

“少安，听爹的，停了吧，箍窑你不懂，道道多着哩，还是看好你的砖瓦厂吧。”玉厚劝儿子。

“爸，你的心情我知道，别着急，这不也挣钱了吗。”少安说。

“钱虽然挣的不多，但是我有了不少箍窑的经验啊，这也是收获。”少安劝孙玉厚说。

爷俩正说着话，突然听到院里人大声吵吵起来。这时，金光亮跑着过来，喊道：“少安、少安，出事了！俊文从架子上掉下来了，还带下一块石头，砸着了。”

孙少安赶忙跑过去。

金俊文斜趴在窑口的地上，一块石头压在左胯上，满身灰土，疼的咧嘴，大家忙着抬石头救人。

“俊文叔，怎样？”少安忙着抬石头，关切的问。

“完了，完了，我的胯骨砸断了。”金俊文哭腔说。

孙少安开着拖拉机，急匆匆的把金俊文送到乡卫生院。医生初步诊断：腰椎、胯骨受伤，可能还伤及神经，需转县医院救治。

孙少安正忙着转院。这时，金俊武、刘玉亭，还有金俊文的婆姨李凤兰、儿子金富等人赶了过来。

“孙少安，我们孩他爸要是有个好歹，我跟你没完呀！”李凤兰哭闹开了。

金富用手抓住孙少安的衣领要动手。

“金富，你干什么！还嫌不够乱！”金俊武对金富大声呵斥说。

“婶子、金富，你们放心，我就是砸锅卖铁也把俊文叔的伤治好。”孙少安说。

“听我说，我和少安、凤兰嫂子去县医院，其他人都回去等着，工地先停了。”金俊武说。

按照金俊武的吩咐大家离开了乡卫生院。

县医院里，金俊文的检查结果出来了：三四腰椎扭伤，压迫神经；左胯骨两处断裂，需住院治疗。

孙少安交了检查费、住院费，把一切安顿好，又呆了两天，给李风兰留下3000块钱，跟金俊武回去了。

接下来的半个月，孙少安工地、砖厂、医院来回跑，勉强把新窑箍完，草草收场停工，他拿出自己的积蓄开资遣散建筑队，万幸的是金俊文只是骨裂，没有伤及神经，回家养些日子就没事了，少安又赔了一些钱。

事处理完了，孙少安人瘦了一圈。孙玉厚两口子看着儿子心疼，却又无助，不再埋怨。

这次事故，又再次挫伤了孙少安带头创业的心，初次尝试以失败告终。

孙少安虽心有不甘，却又欲哭无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