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……

岁月的风总是那般无情，眨眼间，便把我们的学生时代吹得无踪影。我们踏着清幽的柏油路，走啊走，走进了我高中时的母校大门。

我不想见到他，也不愿意见到他，我初恋的男人。然而，迎接我们的偏偏是他，学校的办公室主任杨春雪。

他和五年前一样，依然是含笑春风，潇潇洒洒，帅气迷人。虽然我低着头，但他还是叫着我的大名：“柳依依、张会军、刘芸芸。”他走到我们的面前，接过我们沉重的行李，领我们到办公室。

他把我们的行李放在黑色的皮制座椅上，让我们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，给我们倒了一杯水，递给我们每人一张课程表说：“欢迎你们来我们学校工作，多的话就不说了，你们都任高中三年级三个班的班主任，十六节课，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
张会军接过课程表说：“先试着看吧，我不一定上得好，怕有损学校的面子。”

他笑着说：“人生总有许多个第一次，先这样吧，吃的在食堂，也可以自己开火，住处在学校的公租房五单元一号、二号、三号。”说完他递给我们钥匙，帮我们拿上行李，走出办公室，送我们到宿舍，算是接待了。

我们都开了门，里面挺干净的，调走的老师很细心，把窗子都擦得亮亮的，床上一尘不染，他歇下行李说：“你们收拾房间，有什么困难打电话给我。”

张会军、刘芸芸对他说了谢谢。我却只顾低头收拾我的房间，因为我恨他，在我的心里，他不可理喻，我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，换来的是“小孩子家家，好好念书。”不就仗着长得帅气，是有点渊博的学识吗？他的笑里藏着一把闪亮的尖刀。

我铺垫好床铺，痛痛快快洗了一个热水澡，坐到靠窗的木椅上，梳理我心爱的秀发，学校开饭的铃声便响起来。我推开窗子，让阳光照进来，快些晒干它，我的肚子在抗议了。

晚风悠悠，白云飘飘，要在往日，我会独自走在乡间的小路上，享受一下泥土之中的乡间气息，今儿却感觉有些疲劳，哈欠一个接着一个，真想睡上一觉。可是七点钟，学校就要开教师会了，我站起来走出宿舍，冤家路窄，却撞上他。

他依旧笑得很自然，对我问道：“饭吃了吗？”

我对他点了一下头让过，他补充道：“记着开会的时间，别忘了。”我原本不想理会，但是，出于礼貌，我还是回头对他说：“知道了。”便叫上张会军、刘芸芸走向学校球场。

教师会开了很长时间，我的笔记本写了满满三大页，眼皮总往下拉，提了好几次都不起来，我用力揉了揉，总算等到校长的你最后发声：“散会。”

我们三快步走向宿舍，我们要好好睡一觉，睡得舒舒服服，睡得轻轻松松，赶明儿精精神神接待学生，迎接人生的挑战。

我听到校长的声音：“杨老师，新来的老师安顿好了么？”

“好了，要不要详细汇报一下。”

“不用，你做的事没挑剔，只是我太忙了，今天太晚，让他们好好休息，改天我请他们吃顿饭。”

“那校长休息。”

“你也休息。”

外面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消失了。我躺在床上，一丝睡意也没有。很想问问张会军和刘芸芸，又怕打扰人家，只好忍住了。然而，不想提起的东西老在眼前晃悠，我躺在床上，仿佛那些影子又重现在身边。

高三的时候，我们的班主任退休了，杨春雪走上了我们的讲台，他个子很高，皮肤白净，浓眉大眼，头发两边摆。我们班的同学都小声地叫道：“哇塞！大帅哥，好人才！”他第一节课上的是毛泽东词二首：《沁园春?长沙》和《采桑子?重阳》，他是微笑着讲完课的，我们全班都听得很认真，末了，大家都给他鼓掌说：“牛！”，说实在的，我的语文成绩并不好，见到诗词就头疼，特别是那些之乎者也，简直伤透了脑筋，正想改读理科，他的一节课让我有了新想法，我一定跟着他学好这一科目。

因为我是班上的学习委员缘故，经常收交作业，不到两个星期，我和他便混得很熟了。我经常主动帮他洗刷衣物，家里带来好吃的也跟他分享，他帮我指点那朦朦胧胧的古诗词，别说，我还对古典诗文产生了极大兴趣，学起来轻松多了。我也不知怎的，在他的坐班室的办公桌对面的冬春时空里，我渐渐爱上了这个帅气的班主任。幻想着此生能和他做一对该会有多好！

快就要高考了，对于我来说，几轮模拟下来，成绩不是最好的，但是考个一本没问题。有一个周末，他给我们班上前十名的开小灶，让我们做一套古诗词的经典试卷，嗨！我算全对，我高兴，他也高兴地说：“你们几个有福，今晚开销我杨春雪了，柳依依，加油！”

我们共度晚餐，我们看着那些饭菜，大家都笑道：“一肉两菜一汤，奶奶的，太抠了。”他却笑呵呵地说：“节约，气氛，情趣，管饱。”男生的眼神再说，向他这样，找对象难，女生的媚子里说，他这叫会过日子。我们闹了半天，他一本正经对我们说：“吃饱了吗？吃饱了滚蛋，作业完成不了的加倍。”我们一个个嘴嘟得老长，哪有这样请客的嘛？但是，他渊博的知识和教师的威严还是把我们驯服了，乖乖地走进理想的天地。

我走在最后，我大着胆子悄悄对他说：“我喜欢你，有一天，我要嫁给你。”他的脸一下子板起来，用很小的声音对我吼道：“不准乱说，小孩子家家，要好好学习，说什么乱七八糟的，下不为例。”

高考结束了，我们的交往几乎数得出来：第一次，我打他的电话，他说，他回老家看父母，开学才会回校的，希望我上师范大学中文系，回到母校为家乡贡献力量。我相信了他，真报了师范大学。第二次，录取通知书来了，我打电话给他，他说，他有很多事要做，我小孩子家家，好好上学，好好学习，一定回母校任教。我大胆对他说：“我问你？走进你心里的路怎么走？”

他停了一会儿说：“该告诉时再告诉你吧!好好学习吧！”我恨恨地挂断了电话。

大二的时候，他打来电话：“学习好吗？多上图书馆，青春一去不复返。”

我说：“知道，还有别的吗？”

他说：“读了一年了，还习惯吧！生活上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
我无言，挂了，我怎么会爱上一个大木头，不可思议。

大四的时候，他又来了电话，我本不想接，手却不听话，接通了。他说：“谈朋友了吗？”

我没好气地说：“关你什么事？”

他笑着说：“可以考利这个问题了。”

我愤怒地说：“你是我爹吗？管我那么宽？”

他还是笑着说：“是我瞎操了，你毕业后会回我们学校吗？我们等着你。”

我说了声：“我恨你。”便挂断电话了。

现在，要和他在一起工作，抬头不见低头见，好不尴尬，我该怎么办？我该怎么办？

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，等我醒来的时候，已经是八点钟了，张会军、刘芸芸叫着吃早餐。还好，今日是接待学生，否则第一天上班就迟到，羞死人了。我立马起床，用最快的速度昨晚一个女子该做的事情，夹上笔记本，拿上饭盒走出宿舍。

宽阔的操场上，学生列队站好，校长把我们三人叫道学生面前对着学生说：“同学们好，今天我给大家介绍你们的班主任，他们都是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，一班班主任张会军，英语老师，二班班主任刘芸芸，音乐老师，三班班主任柳依依，语文老师。希望你们在他们的指导下努力学习，考出好成绩。时间紧任务重，多话不说了，三位老师到办公室开会，同学进教室读书。”

教师会上，校长说：“长话短说，三位老师，按照学校惯例，你们应当上高一，但是今年情况特殊，学校退休的、调走的老师人多，补充的要过几个月才来，先委屈你们，为了公平，让你们都顶高三的课程，相信你们有这个能力。十一点半，我在餐馆补上你们的欢迎晚餐。有什么问题找办公室，教导处商量，从即刻起，按课程表上课。”

我们站起来，走出办公室，张会军伸长舌头，刘芸芸和我相视而笑。

生活照常进行，我和杨春雪没有过多的交往，只是工作生活中没有我想向的那么糟糕，他对我有了更多的关心，也不在说我小孩子家家了。人与人间的相处，很是融洽。转眼间，一个学期就过了。

那一天，两节课下了，我有些奇怪，我的父亲怎么会跟杨春雪在一起，看样子他们聊得还很愉快。我朝他们走去叫道：“爸，你来了。”

父亲对杨春雪笑了笑说：“你忙吧，我去跟她把话说开了。”杨春雪对我一笑，走向办公室。

父亲才对我说：“我来看看。”

我说：“你们说什么呢？”

父亲笑着说道：“婚姻大事。”

“什么婚姻大事？”

父亲望着我神秘地说：“你说呢？”

“关我什么事？”

父亲跟我进了宿舍，对我说：“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就明白了。”

我白了父亲一眼说：“你有什么故事，别小孩子那套。”父亲说：“听不听？”

我瞅着父亲说：“说嘛”

父亲说：“故事是，有一个年青人，他知道一个女孩子很爱她，他也很爱那个女孩子，如果当年他直接向那个女孩表白，也许那个女孩当时就会答应，这样一来，那个女孩就会分心，书读不好，知识就没了，理想也就空谈了。思去想来，他找到那个女孩的父亲说，他会帮着那女孩困难的家，尽量提供女孩的费用，让女孩不为家里担心，安心学习，真正做到有理想、有本领、有担当的人。至于他们之间，他会把深深的爱藏起来。他很少和那个女孩联系，女孩恨也好不恨也罢，只要她过得好，比什么都强。他还说，如果有一天，那女孩选择了别人，出嫁了，他在重组家庭，他心甘情愿。培养一个人不容易啊！让女孩的父亲保守这个秘密。”

我很认真地对父亲说：“不用说了，伤了的情不会在愈合了，我得好好想想。”

父亲说：“你知道人家是咋过来的吗？好几年了，别人向他介绍多个女人，他都委婉谢绝，说他有女人了。”

父亲说完看着我。我也低下头，我得好好思考。

父亲端起水杯望着我，校长哈哈笑着走了进来说：“这个决定是我下的，柳依依老师，你已参加工作了，今天你就体会到了，为了培养一个人才，我们的老师要放弃多少，休息娱乐、生活社交、家庭婚姻……我们学校要考上几个一本大学生艰难呀！年轻人啊！我们的学校规矩就是，学生与学生之间不准谈恋爱的，学生与老师之间，那就跟不用说了，以后的日子里，你会明白的，杨老师是我们学校的骨干，我能不关注他吗，现在不同了，你是老师了，我说出来，就是希望你珍惜杨老师，同时，也希望你们成为我们学校的骨干，为培养后来者做出贡献，以前的事情，不是杨的本意，也非我们的不当，希望你正确对待。我能这么说，表明我问心无愧。理解吧！”

父亲站了起来说：“好好想想吧，我不会怪你们的，不要让我失望就行，我走了。”校长也站起来，跟着父亲走出门。

我依旧低着头，我在想：爱是什么，我能接受杨春雪么？